第71章 夜色凄迷


    
    碧莹绝不可能是自杀的,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她那脖子上是被人割破了一条口子,这一点东宫的人都知道。但李隆基偏偏要说碧莹是自杀的。因为当同屋的侍女看见她时,她显然是被吊在房梁上的。

    当李隆基断定碧莹是自杀的,那么全东宫的人也就得承认她是自杀的。

    碧莹的尸身早就处理干净,钟泽又怎么会知道她的死有问题。

    李隆基怔了怔,道:“你是说杨良媛的侍女吗?她是自杀的。”

    “她为什么要自杀?”

    “这,你就得问问她了。”

    钟泽嘴角轻轻一扯,道:“我当然是问过的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李隆基露出惊讶之色。

    “如果你真的想让人认为她是上吊自杀的,为什么不直接拿条白绫勒死她,反而是割破她的喉管。这么明显的他杀,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吗?”

    李隆基又怔了怔,心想这人真的是有备而来。过了很久,他才叹了一声道:“不错,碧莹确实是他杀的。而且是我派人处死她的。因为她毒杀了桑千语。”

    “桑……千语真的被毒杀了吗?”钟泽的心在往下沉。

    李隆基黯然,点了点头道:“似乎是如此的。”

    钟泽的人已经僵住了。难道她真的已死了吗?他不相信,也不愿相信。

    过了很久,钟泽才又干涩地问道:“什么毒?”

    “我叫人拿去化验过,是见血封喉,听说是剧毒。”

    “见血封喉?”钟泽重复着。一听是这种毒,他的心果然没有那么沉痛了。听白梓说过,桑千语能够识得此毒,那么她便不可能死在这种毒上。

    虽确定她不可能会死在这种毒上,但在他这一行里,有句话非常著名:天下之事没有什么不可能。这句话虽然是教育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去完成任务,但也并非不能用在其它事情上。世上同理的事有很多。所以,他还是不能完全确定。

    但有一件事,他是可以完全确定的,那就是他的心在燃烧,正在升腾一种迫切的愿望,就是赶快找到她。

    钟泽只呆怔了一刻,便又问道:“一个丫鬟为什么要对她下毒手?难道是有人指使的吗?”

    李隆基叹息着,显得悲伤,也有些无奈:“她是因为我而被害死的。我之所以割破碧莹的喉咙,也是想警示那些人,不要在我的宫中玩花样,否则下场也是和她一样。而我又将她制造成自杀的模样,也是不想让宫中之人恐慌。”

    他停了一会,继续道:“碧莹那丫头便是公主派在我身边的细作。而且,我确定,在我的宫中还有很多像碧莹那样的人潜伏着。我必须把他们一一铲除。”

    他的眼眸凝出刀锋一般的光芒。

    钟泽冷冷地道:“说说经过。”

    这要从桑千语撞见了碧莹与公主府的丫鬟会面的场景说起。

    有一天,桑千语在朱雀大街看见了碧莹从胭脂铺子御秀斋里出来。桑千语便觉得有些奇怪,怎么东宫良媛也需要贴身丫鬟出来采购吗?正思量,忽又看到从御秀斋里走出另一个女孩儿。这女孩儿,桑千语见过,正是太平公主身边的丫鬟。

    桑千语回到东宫便把她所见到的告诉了李隆基。

    “不知这碧莹到底想干什么?”桑千语喃喃道。她凝着眉思忖。

    李隆基思量了很久,道:“这碧莹和那个丫鬟的会面不知是否跟太平姑母有关系。”

    他摇了摇头,沉吟道:“不可轻举妄动,以免惊动了太平姑母。”

    其实他心里非常清楚,太平公主在他身边安插了很多眼线。他也是整日提心吊胆。这次被桑千语看出来,也在情理之中。

    “我近日经常去杨姐姐那儿,有一次我发现碧莹有些古怪,好像是针对我的。也许是迫于我身边有李默和颜榉吧,她没敢怎么样。”

    桑千语寻思一回,又道:“她苦于无从下手,所以还不晓得她要干什么。不知这碧莹得到了什么指示,该有何动作……”她忽而转身,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李隆基,“不如将计就计,逼她现身,如何?”

    李隆基凝视着她,饶有兴趣的,问道:“怎么逼她现形?”

    桑千语道:“撤掉我身边的卫兵,包括李默、颜榉他们。这样好让碧莹有机可趁。”

    原本李隆基坚决反对,说不可让桑千语冒险。但拗不过桑千语的再三恳求,还在犹豫的他,终是答应了。

    桑千语身边的侍卫一撤,碧莹就有行动了。

    “其实,那天晚上,千语就不见了。”李隆基道,“我们明明计算过时间,而且我还让秋刈暗暗守在她��殿外,以应不测。碧莹走后不久,秋刈便进殿去预备听些情况。谁料殿中竟无一人。”

    钟泽听得很认真,一点细节也不肯放过。他问道:“碧莹进去了多长时间?”

    “前后不过两刻钟。”

    钟泽皱眉道:“你的人难道没有看见她出来过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碧莹呢?”

    “碧莹也是一个人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的人,你信得过吗?”

    李隆基眼神坚定,冷冷地道:“对秋刈等人的忠诚,我从没有怀疑过。”

    李隆基的目光已说明对他们有多么的信任。但钟泽还是定定地凝视着他,仿佛不盯久一点,便很难让自己相信他的话。

    半晌,钟泽淡淡地道:“后来呢?你们找了吗?问过碧莹没有?”

    “我们当时就去问碧莹了。碧莹只说奉良媛之命送甜汤,别的她什么也不知道。汤碗我们也检查过,没有任何问题。”

    “当然不会有问题。等你们找上她时,汤碗已经被她处理过了。”

    李隆基点点头,沉吟着,又道:“也许碧莹在甜汤里只下了**。”

    钟泽的目中立刻露出一丝光亮,道:“此话怎讲?”

    李隆基道:“当晚我便派人在宫中四处搜寻,也许是晚上太暗,我们没有发现半点痕迹。直到第二天清晨,我们才在她��殿外的一簇花丛中发现了一滩黑色的血迹。拿去化验,有**的成分,也有剧毒――见血封喉。”

    他告诉钟泽,之所以怀疑碧莹只下了**,是因为事后观察到她的疑惧。

    当碧莹听到发现了一滩黑血,并化验出有毒时,她也非常吃惊。慌张地躲进廊檐下,见四下无人,一个人碎碎念道:“我明明是在汤里只下了**的,怎地就变成了毒药了呢?这下可糟了,差事没办好,还把人给弄丢了。还不知道她人是死是活……”

    碧莹再一张望,见有人来了,便赶紧走开了。

    然而,李隆基却在那滩黑血的附近发现了一样不同寻常的东西。这件东西使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非常惨白,而且在这惨白的脸上露出种惊讶之极、恐惧之极的表情。

    这东西是一只精致小巧的锦盒,镶金桂花纹饰,金漆写着“羽”字。

    李隆基楞怔了一会,立刻带着这只锦盒去面见他的父皇。

    “这是柴桑令的盒子,而且是羽令的盒子。”皇帝李旦面色凝重地道,“朕不曾发过此令。”

    “那伯父皇帝呢?”

    “柴桑门的发令官记录中,皇兄也不曾发过羽令。”

    李隆基想了想,忙问道:“会不会是韦后?”

    李旦摇了摇头,道:“不可能是她。要知道柴桑门只听命于皇帝一人。她还没有那个资格。”

    李旦凝视着远方,目中掠过一丝忧惧,又道:“惟一可能的也许就是朕的母亲了。”

    一听此,李隆基的目中也露出一种与他父亲一样的恐惧之色。

    “父皇,您知道这支令的内容吗?”李隆基试探地问道。

    李旦非常无奈地摇了摇头,道:“令官史册上没有记载。朕不知道,也没有任何人知道。”

    李隆基惊疑:“哦?那么这支令又是怎么回事呢?”

    “令官史册上没有记载,并不代表这支羽令不存在。”李旦道,“也许只有柴桑门的第一任门主才知道。”

    李隆基一想,道:“父皇为什么不问问第一任门主呢?”

    李旦勉强笑了笑,道:“朕倒是想问,可是也得朕问得到才行啊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因为莫门主失踪了。”钟泽接口道。

    李隆基点点头。他的眼睛忽然发亮,问道:“你既是柴桑门的人,你可知你们莫门主的下落?”

    钟泽简短地道:“不知道。也没有人知道。”

    李隆基便没有追问了。既然不知道莫瑶的下落,当然也不会知道那支神秘的柴桑羽令的任务了。

    钟泽双眼眯萋,露出讥诮之色,道:“所以,我才会接到‘柴桑角令’。”

    李隆基一时没听出他的意思,回味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事情非同小可。

    羽令锦盒的突然出现,令他们很不安。武则天的手段,他们都是领教过的。他们各自心里或多或少都有鬼。皇帝李旦便派出柴桑角令,一定要将失踪的桑千语找出来,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
    “好了,情况就是如此。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?”

    “暂时没有。”钟泽道。

    “既如此,该我问你了。”李隆基道,“如何在重重包围之下,不露痕迹的脱身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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